第四章 肉體的誇耀
肉體的另一方面
肉體的作為，就是如以上所說的這麼多麼？除此以外，肉體再沒別的工作麼？肉體就是如此的在十字架能力之下不再活動了麼？以上所說的，多是注重肉體的罪惡方面，就是人身體方面的私慾，尚未注重到肉體的另一方面。我們從前已經說過肉體所包含的，有魂的工作，和身體的私慾。身體這一方面，我們已經說過了。但是，魂這一方面，我們尚未清楚一說。雖然身體這一方面，所有污穢的罪，乃是信徒所當除的；但是，魂部分的工作，在神看來，敗壞也是不亞於身體，也是應當拒絕的。
按著聖經來看，『肉體』的工作，是分為兩種的（然而都是肉體的工作）：不義與自義。肉體不只生出罪惡，並且生出道義。肉體不只污穢而已，並且也有許多清高的。肉體並不只有情慾，並且有善念。這個就是我們現在所要看的。
肉體這二字，乃是聖經用以稱呼我們人敗壞的天性或生命─魂和體的。當神造人的時候，乃是將魂放在靈和體的中間，就是在屬神聖或屬靈，和屬覺官或屬世的中間。它的責任，乃是溶化此二者，給以各所當得的，使此二者有相通的可能，盼望因這完全的和合，叫人最終能得著一的靈體。但是魂竟然順從覺官的試探，就脫離靈的權柄，而受體的支配。此二者，就緊合而成為『肉體。』這肉體，不但是『沒有靈，』並且是直接與靈反對的。聖經說，『肉體與靈爭戰。』（加五17。）
肉體這樣的與靈和聖靈反對，乃是有兩方的。肉體在犯罪，在違逆神，在破壞神的律法的事上，表明它是與靈反對的。肉體也是在行善，在順服神，在遵行神旨意的事上，與靈為敵。因為在肉體的『體』部分中，自然乃是充滿罪惡和情慾的，所以當它發表出來時，就犯許多的罪，叫神的聖靈憂愁。但是肉體的『魂』部分，並非如體之污穢的。魂乃是人生活的原則，乃是人的己，乃是包含有人的意志、心思、情感等機關的部分的。魂的工作，在人看來，不一定都是污穢的。它不過專注於自己的意思、思想、愛惡、和感覺而已。它所有的工作，不一定都是犯污穢的罪，不過只以自己為中心而已。獨立、自立，乃是魂工作的特性。所以肉體的這一部分的行為，雖然非如另一部分的污穢，然而也是與聖靈為仇敵的。肉體要以自己為中心，己意就居在神旨之上。雖然是服事神，但並非照著神的法子而服事，乃是按著自己的意思。自己行自己眼中所看為美好的。自己乃是一切行為的原則。所有人所謂的罪，也許沒有犯，並且是盡力遵守神的命令的，但是『自己』是一切活動的中心。這個己的詭詐和強大，真是有出人意料之外的。肉體不只在得罪神的事上，是與靈為敵的，就是在現在服事神的事上，在要得神歡心的事上，也是出它自己的能力，而不單讓靈引導，而不全賴神施恩，而為聖靈的仇敵，而撲滅聖靈。
我們在環圍我們的人中間，頗能看見有許多的人，他們是天然很良善的，很忍耐的，很仁愛的。信徒所恨惡的，乃是罪，如果他們能脫離了罪，叫他們不再有肉體的事，如加拉太五章十九至二十一節所記的，那就好了。他們所愛慕的乃是義，所以他們就盡力行義，願意有加拉太五章二十二至二十三節的九而一的果子。但危險就是在此。信徒沒有學習如何恨惡他的肉體─整個的肉體─只想慕脫離肉體所發出的罪惡。他知道拒絕肉體的行為，他不知道應當除滅肉體的自己。要點就是：肉體所作的，不只是罪惡而已，肉體也是會行善的。肉體若行善事，肉體就尚是活著的。人如果死了，他所能行的善，和他所能行的惡，就應當都和他一同死掉。如果他尚能行善，這人就當然未死。
我們知道人本來都是屬乎肉體的，按著聖經的教訓，世上沒有一人不屬肉體的，因為罪人都是從肉體生的。但是我們也知道有許多的人，當他未重生之前（或者竟然始終沒有信主重生），就已經有許多的善行了。他很仁愛、很忍耐、很良善，好像一生下來就是如此的。注意：照主耶穌的話（約三6）來看，這人雖然是這樣好的，但是他尚是屬肉體的。所以這個事實對我們證明，肉體是會行善的。
肉體會行善，我們可看使徒對加拉太人所說的話：『你們既靠聖靈入門，如今還靠肉體成全麼？』（三3。）加拉太的信徒，是陷入靠肉體行善的錯誤的。他們已經靠聖靈入門了，但他們不繼續靠著聖靈以得著成全，而打算自己行義（律法的義）以得著成全。所以，使徒如此問他們。所以我們看得很清楚，就是肉體是會行善的。如果加拉太信徒的肉體只會行惡，自不必保羅問他們，他們自知道肉體的罪惡是不能成全他們靠聖靈所入門的。他們既然要靠著肉體去成全聖靈所開始作的工，就證明他們是要以肉體善義的行為，來進行到完全的地位。他們真是盡力而行義，只是使徒在此表明給我們看，肉體的義行，乃是與聖靈的工作大不相同。人靠肉體所作的，乃是靠著自己作的，乃是不能成全聖靈所動工的。
使徒在前一章就說出很重的話了：『我素來所拆毀的，若重新建造，這就證明自己是犯罪的人。』（二18。）他這話是指著人得救，得著聖靈以後，而要靠肉體─自己─去行律法的義（16～17，21）說的。『我素來所拆毀的，』就是指著我們素來都是以為人不能靠自己的行為得救說的。使徒素來都是拆毀罪人的行為，以為他們的行為不能救他們。『若重新建造，』意思就是現在又去建造─現在人已經不靠著自己的行為得救，並且也已經信主稱義了，而我們又去建造我們從前所拆毀人的義行，以為你們現在應當（自己）行義。他說，若是這樣，『就是證明自己是犯罪的人。』所以在此，使徒是告訴我們罪人如何不得因著行義得生；得生之後，也如何不能因著肉體的義行而得完全。如果有這樣的事，就是證明他自己還是罪人。這證明給我們看肉身所有的義行如何是空的。
並且，我們在羅馬八章看見『屬肉體的人，不能得神的喜歡，』（8，）就可知屬肉體的曾打算叫神喜歡。這自然也是肉體的義行。不過不能叫神喜歡而已。我們應當深深的知道，肉體是會行義的，並且是最會行義的。乃是因為我們太常以為『肉體』的意思，乃是情慾，所以我們以為它乃都是污穢如情慾的。豈知肉體的意思，自然包含情慾，這是指著那一方面說的。而魂這一方面，在意志中，在心思中，在情感中，所有的行為，不一定都是污穢如情慾的。並且情慾這二字，在聖經中，也不一定都是污穢的。因為加拉太五章十七節：『聖靈和肉體相爭，』原文『相爭』這兩字，就是『情慾』─聖靈發情慾反對肉體。所以，情慾在聖經中並非完全污穢的，不過有堅強的慾望而已。
凡一切在人沒有重生以前所已作得到的，或者所能作得到的，都是肉體的工作。所以肉體是不只會行惡的，也是會行善的。信徒的錯處，就是在此：他只知道肉體的惡，應當除去，他卻不知道肉體的善，也應當除去。他不知道肉體的惡行，如何是屬乎肉體的，肉體的善義，也如何是屬乎肉體的。肉體就是肉體，也總是肉體，無論它是行善行惡。所以現在信徒的危險，乃是在於不知，或不願除去，凡一切屬乎肉體的，而只知或願除去肉體中之不善的。現在的功課，就是肉體的善，並不比肉體的惡稍微不屬肉體一點。二者都是屬乎肉體的。肉體的良善若不除去，就無論如何，信徒總不能脫離肉體的權力。並且肉體若會行善，而信徒也讓它行善，不久信徒就要看見，肉體又要行惡了。如果自義沒有除去，不義隨後就到。
肉體善工的性質
神這樣的反對肉體，因為祂知道肉體的實情。神的目的，乃是要信徒完全脫離舊造，在經歷上完全進入新造。肉體無論善惡，總是屬乎舊造的。肉體所行的善，和新生命所行的善，有一個大分別。肉體是以自己為中心，自己會行善，自己出力行善，不必倚靠聖靈，不必謙卑，不必等候神，不必祈求神，只要自己立志，自己思想，自己去行，這樣自然就難免以榮耀歸給自己，以為『現在比從前好得多了！』『現在我自己真是不錯了！』並且這樣的行為，並不引人親近神，反在暗中自高自大。神是要人無依無靠的來到祂的面前，完全服降祂的聖靈，謙卑的、倚賴的等候祂。以自己為中心的肉體良善，在神面前看來總是惡的，因為這不是聖靈的工作，不是主耶穌的生命所發出來的，乃是人自己的作為，並且以榮耀歸給自己的。
使徒在腓立比三章三節說到『靠著肉體，』『靠著，』在原文乃是『相信。』他說他自己並不『相信肉體。』肉體最大的工作，就是自信！自以為能因此就不倚賴聖靈了。基督的釘十字架，乃是神的智慧，但是，信徒卻自信其智慧。他可以讀聖經，傳聖經，聽聖經，也信聖經，然而這些，都是藉著自己心思的能力，並沒有以為應當絕對的求聖靈指教。多少的人，自信他們已經得著所有的真理，雖然他們所有的，不過都是從人聽來的，從自己搜求來的！雖然其中屬乎人的，比屬乎神的更多！雖然他自己並沒有受教的心，願意等候神，讓神在自己的光中，啟示祂的真理！
基督也是神的能力。但是在基督徒的工作中，有多少是自恃的呢！人的法子，人的安排，比在神面前等候的時候更多。預備條段的時候，竟倍蓰於接受從上頭來的能力的時候。並非沒有傳揚真道，沒有承認基督的身位和工作為我們惟一的希望，沒有榮耀祂名的意思，但只因自信肉體，叫許多的工作，在神面前成為死的。在我們的言論中，我們注意到人的智力，將我們的理論，講到十分完滿；以合式的比喻，以及種種的話語，以激動人的情感；以聰明的勸勉，叫人立志。但是實在的結果，在什麼地方呢？在這樣的工作中，有幾成是倚靠聖靈的，有幾成是倚靠肉體呢？肉體怎能以生命賜給人呢？難道舊造也有能力足以幫助人得著新造麼？
自信自恃，乃是肉體良善工作的性質。『倚靠』乃是肉體所作不來的事。肉體性急受不住倚賴的遲延。肉體永遠不會在自覺有能力的時候倚靠神。肉體就是當最無望的時候，還是勞碌打算，要想出法子來。肉體從來沒有無依無靠的感覺。信徒若要明白肉體的工作，不要別的，只在此試驗一下夠了。凡不是從等候神來的，乃是屬乎肉體的。凡不必倚靠聖靈就會有的，就會作的，乃是出乎肉體的。凡自己可以作主，自己可以隨意，不必尋求神的旨意的，乃是屬乎肉體的。凡不必有無依無靠的心，而沒有完全倚靠的心的事，都是肉體作的。然而，這並非說，這些事乃是歹的，不屬乎正道的。無論一件事是如何的好，如何的屬神─就是讀經、祈禱、敬拜、傳道─若不是有十分倚靠聖靈的心而為之，就是出乎肉體的。肉體只要它能存在，能有活動的機會，什麼事它都肯作，就是順服神它也肯！在肉體所有工作的裡面，無論好到什麼地位，『我』字總是大的，不過有時隱顯不同而已。它總不肯承認自己的軟弱無用。就是鬧成了笑話，還是不相信自己不能。
『你們既靠聖靈入門，如今還靠肉體成全麼？』這一句話表明一個大真理，就是起首好的，屬聖靈的，不一定繼續都是好的，都是屬聖靈的；並且，信徒的經歷告訴我們，起首屬靈的，是很容易的轉入屬肉體的。多少的時候，當一個道理才得著的時候，乃是聖靈所賜的，但過了一些時，這個道理竟然變作肉體的誇張。當日的猶太人就是如此。多少的時候，就是在順服主的事上，在新鮮捨己的事上，在得著能力以救人的事上，起首真是靠著聖靈；過了不久，卻以神的恩典為自己的榮耀，就將屬乎神的算為自己的，就是在行為方面也是如此。在起初的時候，乃是神聖靈切實的工作，以致有一個大改變，從前所恨惡的，現在喜悅；從前所喜悅的，現在恨惡；但是再過去不久，『自己』就偷著進來了；如果不是將這些的行為算為自己有的，而自己稱羨，就是失去倚靠聖靈的心，變了大意，存著自恃的心，而繼續進前。在信徒的經歷中，有千百的事情，起首都是以聖靈為主，而過了一時，卻以肉體為主。
為什麼緣故，有許多神親愛的兒女們乃是最竭力尋求完全奉獻的生命，最願意得著更豐盛的生命，而又失敗呢？許多的時候，在聽人講道，與人談話，讀屬靈的書，或私禱的時候，主親自顯現，叫信徒看見在主裡面滿足的生命乃是完全可能的。信徒也覺得這生命乃是最簡單的，最甘美的，從今以後，應當再沒有什麼可以攔阻他得著這個生命了。真的，經歷來了！他得著從前所未有的祝福、能力、和榮耀。何等的美好。但是，可憐！不久就過去了。為什麼緣故呢？信心不完全麼？奉獻不專一麼？但是信心與奉獻真是確切為主的。為什麼緣故變成這樣呢？損失的原因，和恢復的法子，頗耐人尋味。實在無他，只因著相信肉體，只因著肉體欲完成聖靈所起首的。乃是以己來代替聖靈。己要在前頭領路，盼望聖靈來幫助。聖靈的工作和地位，被肉體所侵佔了。並不完全信靠聖靈引導，完全一切的工作，也不等候祂。這就是要不捨己而跟從主耶穌。這就是一切失敗的根源。
接踵而來的罪
信徒若這樣的自信，而以肉體的力量來完成聖靈的工作，就不特完全屬靈的生活不能得著，而時時飄流；並且，在不久的時候，他就要看見，他從前所勝過的罪惡，現在又來了，我們若乍見這樣的話語，我們或者就驚奇。但是實在說來，肉體在什麼地方事奉神，什麼地方罪的能力，就更強壯。法利賽人為什麼自高自用，而為罪的奴僕呢？難道非因他們行義太多，太熱心事奉神麼？使徒為什麼責備加拉太人呢？他們為什麼有肉體的行為呢？難道不是他們要有行為的義麼？難道不是因為他們要以肉體的義行完全成聖靈所動的善工麼？少年信徒的危險，就是當他們明白十字架對身體方面，對罪方面的拯救之後，就停止在那裡，而不進前再將他們自己，所有為善的能力，也完全交於死地，以致他們後來又墜入肉體的罪惡中。當主叫信徒能夠勝過罪惡之後，最大的錯誤，就是不以得著的法子來保守他所得著的，而不在意中，以自己的行為，和自己的立志，為保守的方法。這個也許有一時的效力，但是，不久信徒就要看見自己又陷入從前所陷入的罪，也許外面的形式與從前稍有不同，然而，罪總是一樣的。此時他若不是灰心，以為他不能長久有勝罪的經歷，就是假冒─用法子遮蓋他自己的罪，而不誠實承認自己犯罪。這樣的失敗，緣故在那裡呢？肉體如果可以作你行義的能力，肉體也可以作你犯罪的能力。凡屬乎自己的，無論是善是惡，不過都是肉體的外表。它若沒有機會犯罪，它也願意行善；但它既有機會行善，它在不久的時候，就要犯罪了。
撒但就在這裡欺騙神的兒女。如果信徒長久持守『肉體』釘十字架了的態度，他就沒法想。因為『肉體乃是撒但的工廠。』如果『肉體』─不只肉體的一部分─真是在主死的能力底下，撒但就要失業。所以，他肯讓信徒的罪惡這一部分交給死，而迷惑信徒留下良善的部分；因為他知道如果肉體良善的部分尚在，肉體的生命就尚存，他尚有工廠作工。到了後來，再收回他從前所已經失去的。他知道如果肉體能在事奉神的事上勝過聖靈，肉體就也能在服事罪的事上得著，而且保守這個同樣的勝利。這就是許多的信徒從罪得釋放而又墮落到服事罪的原因。如果在敬拜的事上不是靈完全真實不斷的管理和引導，在平常的生活上，靈也就沒有能力可以引導管理。如果我向神尚未捨己，我對人也就不能捨己，不能勝過恨惡、脾氣、和自私。此二者是相聯而不可分開的。
加拉太的信徒就因為不知道這個，所以他們竟陷到『相咬相吞』（五15）的地步，他們不只要靠著肉體成全他們靠聖靈所入門的，並且『希圖得著肉體的外貌體面，』（六12，）而『藉著肉體誇口。』（13。）自然他們對於肉體善行方面的成功，實在不少；但是，他們對肉體惡行方面的失敗，也是甚多。他們並不知道如果肉體的自用、己意，尚能服事神，它也就能服事罪。如果信徒不能禁止肉體的行善，他就不能禁止肉體行惡。最好不犯罪的方法，就是不自己行善。他們因為不知道肉體的敗壞是至於何極，所以他們就在愚昧中想要利用肉體。豈知肉體隨從私慾時，和行善而誇口時，都是一樣的敗壞。他們一方面要靠著肉體成功聖靈所起始的，而另一方面要除滅肉體的邪情私慾，結局不過是不能作神所要他們作的。